以空間為壤—宮內優里,與他的「有機感」電子樂
直至今日,日本電影《小森食光》(リトル・フォレスト)仍穩坐許多人心中「療癒系電影」的冠軍寶座。而除了電影色調優美、步調緩慢,而且看橋本愛大啖自己手作的美食真的有夠促進食慾之外,《小森食光》的配樂更是協助營造電影整體「有機感」的一大關鍵。
而不論是《小森食光》的「春夏」及「秋冬」二篇,又抑或是近期於日本國內上映的動畫片《海岬的迷途之家》(岬のマヨイガ),其電影配樂皆出自日本音樂家宮內優里(Miyauchi Yuri)之手。
平靜卻又活潑、安穩卻又充滿新奇的巧思、明明使用了大量的電子音卻能營造出濃厚的「有機感」⋯⋯
能讓這些看似互相矛盾的形容詞在音符之間共生,是宮內優里的一大特色。以漸進的方式反覆堆疊短小的樂句並以電子音效作為點綴、建構出節奏,宮內的歌曲往往能在一首曲子的時間內讓聽眾用聽覺描繪出旋律生長的軌跡、感受音符層層堆疊而成風景,而這也是他的音樂給人的第一印象。
如果電子樂也有溫度 °
宮內從國小便在校內的管樂團中擔任打擊樂手,升上國中後開始加入樂團,且在高中時期就開始於自家為自己的音樂錄音,可以說是自小便與音樂結緣了。
在高中畢業後,宮內開始使用電腦創作音樂,發現單純以錄音的方式難以切實地收錄鼓組的聲音,因而接觸了稱為「鼓機」(rhythm machine/drum machine)的音樂編輯設備、一腳陷入了電子音樂的魅力之中。而在Greg Davis, E*vax及Sora等音樂家的影響之下,宮內發現電子音樂也能營造出的溫暖感受、並為此而有所觸動,也因此漸漸發展出現在的音樂風格。
在宮內的音樂中,聽者往往能夠注意到宮內是如何將各式的看似性質迥異或特色突出的聲音元素彼此堆疊進而填滿空間的。利用同時採用原聲樂器以及電子合成音效、並將各音軌短小的樂句在節拍上彼此錯置的方式,宮內優里的音樂巧妙地建構出了曲子特異的節奏平衡感。
而儘管就各音軌而言,單一樂器的旋律非常簡單、抽象且重複,利用巧妙的節奏安排以及音色差異,宮內優里仍能在他的音樂之中精準地調配出在溫暖、另類、摩登感之間所散逸出的、那股標誌性的「有機感」。這可說是與一般電子音樂給人充滿「科技機械」感的印象大相徑庭,也是其音樂難能可貴之處。
宮內流必殺技:Loop Sample
這樣「堆疊」的技法在宮內優里的現場演出中更能被清楚地觀察到。藉由使用像是“Loop Station”或是“LoopA”之類的效果器,宮內能夠現場展現自己如何活用稱為“loop sample”的技法堆疊聲音,並將各聲軌編織成曲。簡單而言,被錄進效果器的樂音會被無限重複播放,因此樂手可以利用調配每次錄音的時間長短以及錄音內容的弦律、節奏不同,編排出不同的曲子。
舉例來說,如果樂手錄了一段10秒鐘的吉他段落,這段旋律將會被重複播放;而若在這之上再錄進一段5秒的鋼琴弦律,則在曲子中的每10秒中,會播放一次的吉他弦律以及兩次的鋼琴弦律。因此,使用Loop sample的技巧非常考驗樂手對於弦律的編排能力以及想像力。
在錄音時,樂手的耳機內通常會播放節拍器的聲音,以輔助樂手安排樂句的長度,而藉由sample不同樂器甚至於是不同環境的聲音(例如鳥叫聲、車輪急駛而過的聲音),音樂家們能夠豐富曲子的內容,擴充聲音質地的多樣性。
創作,是讓作品有機地生長
在與 MUK magazine的專訪之中,宮內提到自己雖未特別講究必須使用多樣的聲音並將其堆疊成曲,但是希望能在音樂中追求探索「各種感受的『中間處』」:
「美麗和污穢、酷和不酷、類比和數位、拿手和不拿手等等,在各種中心裡曖昧的感覺。對於我來說,在那樣的感覺之內存在著現實,讓人感到平靜。」
而對於宮內而言,創作與其說是已經確定好欲達之處、最終形態已然明確的塑形,更像是藉由探索、自然地使曲子發展出筋骨而獲得脈搏的過程。
嘗試把玩各種聲響、推展弦律,直至找到可以被當作「核心」的聲音,再圍繞著它向外拓展出其他元素⋯⋯ 這樣的創作過程也讓宮內也笑稱,直到現在有許多曲子都是倚靠著這樣的「偶然」才得以問世的,他也無法理解自己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而不論是在曲內探問各種感受中心之處的曖昧感、抑或是在創作中探索可能性並使其得以發展,宮內優里音樂的「有機感」不僅僅來自於聲音編排,而更是來自於其創作理念之中「重視作品自然發展」此一精神層面的處事態度與哲學。
直至2021年,宮內優里在其所屬的Rallye Label發表過許多專輯,也曾與許多電影、藝廊與空間場域合作進行多樣的音樂創作。其中,不論是2016發佈的第一張實體專輯《parcage》、收錄與星野源合作曲目「読書」的《ワーキングホリデー》、或是以宮內的居住地千葉縣八街市作為環境音採樣地的線上專輯《Yachimata》,皆是宮內非常受歡迎的音樂作品。
以空間為壤的樂音記事
而從2021年6月開始,宮內開始進行了名為《Log》的音樂企劃。顧名思義,《Log》如同日誌一般收錄了宮內優里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所錄製的環境音響及以其作為中心編曲而成的作品。除了在居住的千葉縣以外,宮內也預計前往更遠的地點旅遊並進行錄音。《Log》目前以不定時更新的方式在宮內優里的官方網站上發表,且於網頁中詳細記錄了每一個作品的採樣地點、當時的天氣、日期以及時間等等資訊,供聽者在享受音樂作品的同時能夠參考、擁有更具體的空間想像。
由此可見,宮內優里對於空間與聲音相互配合的效應是非常重視的。而不論是在受託至各場合創作空間BGM又或是受邀至現場演出時,對於宮內而言,最重要的皆是音樂在空間之內流淌的狀態與感受。與場域的本質接壤,宮內的音樂總能在空間裡扎根、生長。
宮內優里,日復一日
儘管宮內的作品往往沒有複雜的弦律,甚至乍聽之下會覺得曲曲皆相似,但欣賞宮內作品的精妙之處,便是在這些狀似重複的段落之中尋找不同,專注地聽見巧妙的節奏或是讓人驚喜的音樂質地。某種程度來說,這是一場對於個人心靈與聽覺敏銳度的訓練。
而「細心地觀察,便會瞧見」,這樣的定律不僅能夠套用到宮內的音樂上,更是享受日常生活的一大關鍵。如果今日的你也想褪去一身泥沼,重新找回專注,不妨試著認真品味宮內優里的音樂作品看看吧!或許你也能重新與自我接壤,以更加有機的方式生長:
🌲宮內優里的Sound Cloud:https://soundcloud.com/miyauchiyuri
🌲宮內優里的Spotify:https://reurl.cc/351Vq9
🌲宮內優里的官方網站:https://www.miyauchiyuri.com